自1995年Douglas Keeve执导的《拉链拉下来》大获成功以来，每隔几年，时尚界总有一部名声大噪的纪录片。今年最受关注的时尚纪录片无疑是九月初在第77届威尼斯电影节展映的《萨瓦托·菲拉格慕：梦鞋匠》（Salvatore: Shoemaker of Dreams）。这部得到Salvatore Ferragamo品牌认可，由Luca Guadagnino执导的纪录片，让观众们得以一窥创始人Salvatore Ferragamo从默默无闻的学徒成为好莱坞明星鞋匠，再回到佛罗伦萨创立同名品牌的传奇一生。

​

同为意大利人的Luca Guadagnino被称为意大利电影界最会穿衣服的导演。他最广为人知的身份是《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导演，影片中浓郁的意大利风情和两位主演的服饰也为人所津津乐道。此外，Guadagnino还翻拍了最“时尚”的恐怖片《阴风阵阵》，为Yoox Net-a-Porter的创始人进行了室内设计，还为Fendi 2020 春夏男装系列设计了印花图案。

​

近年来时尚纪录片风头正劲，不论是品牌聘请导演拍摄，还是导演主动找到品牌，已成为时尚与电影互动的新形式。从Valentino退位前的完美纪念《华伦天奴：最后的君王》，到讲述彼时新任创意总监Raf Simons首次亮相的《迪奥与我》，再到让观众一窥鬼才设计师McQueen曲折内心的《麦昆》，品牌和设计师似乎越来越愿意在观众面前“暴露”自己。

 

在一个社交媒体盛行、人们的注意力远跟不上热点转移速度的时代，时尚的记忆似乎越来越短暂。而不同于快时尚品牌，奢侈品牌经久不衰的魅力一部分就在于其品牌历史、文化内涵和所代表的生活方式。

​

01 作为戏服的时装最初只是电影的道具

​

时装最早出现在剧情片中时，并没有那么强的品牌属性。

 

在默片时代，好莱坞演员们需要自己提供大部分服装，那时电影的服装设计还不成体系。随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电影日益提升的地位和好莱坞黄金时代的到来，电影制片厂开始维持庞大的服装部门，从前匿名或不重要的戏服设计师开始承担重要且广为人知的角色。电影界与时尚界的互动也逐渐增多。Coco Chanel曾以100万美元的酬劳被聘请为好莱坞设计服装——尽管她之后发现好莱坞的戏服设计并不适合自己。Christian Dior也曾将自己的设计借给一些电影。

 

此后，Givenchy与赫本的成功合作改变了一切。伴随着高级定制向成衣的转变和名人文化的兴起，时尚与电影之间的合作愈发丰富。从由Givenchy设计服装的《龙凤配》开始，越来越多的重要电影开始运用时装设计取代戏服设计，时装设计师对电影的贡献也愈发频繁。著名时装设计师与电影的成功合作比比皆是，即便在不以“时尚”为主题的电影中也是如此。

​

伊丽莎白女王最喜欢的设计师Hardy Amies为电影《绿苑春浓》和《2001:太空漫游》设计了服装；Ralph Lauren曾为七十年代两部极具影响力的电影《安妮·霍尔》和《了不起的盖茨比》贡献设计；Gwyneth Paltrow在《双面情人》和《远大前程》中的经典形象的塑造离不开Calvin Klein和DKNY创始人Donna Karan的设计；Giorgio Armani成为电影界最高产的服装设计师，为多部电影设计了服装，其中不乏经典。而Jean Paul Gaultier在电影中贡献的设计则堪称“艺术”，锥形胸罩、不对称剪裁和激进花样等不拘一格的奇妙设计无不展现着这位设计师的标志性风格。

​

六十年代中期的电影带来了现在更常见的“购买”而非专门设计电影服装的做法，即购买设计师的现成服装。在近几年的影视作品中，从品牌购买或租借服装、甚至是演员穿着自己的大牌服装都屡见不鲜。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带动了品牌的曝光乃至销量。

​

02 品牌植入成为一种新式营销

​

时尚设计师参与到电影中，部分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设计，与电影的合作也为其曝光提供了一个平台；电影中的时尚，又反过来影响了现实中的潮流。

 

有的电影直接而鲜明地反映了特定时代的时尚潮流，而有的电影则带动一种风格或某一服饰的流行，甚至直接影响到服饰销量和时尚进程。

 

早在1934年的电影《一夜风流》中，男星Clark Gable脱下衬衫后揭露了他没有穿着贴身内衣的事实，美国的内衣销售量骤降了30%。到了五十年代，Marlon Brando和James Dean分别在《飞车党》和《无因的反叛》中穿了白色T恤，白色T恤又成为了时尚单品，男性内衣销量再度上升。Elizabeth Taylor在《郎心似铁》中穿了一件露肩长裙，在当年的一场聚会上，多达17位女性复刻了该装扮。《安妮·霍尔》中Ralph Lauren为主演Diane Keaton设计的造型在在首映后迅速渗透全球时尚，时尚杂志中充斥着各式衍生造型，而当时伦敦和巴黎的所有女孩都穿得像安妮·霍尔。即便在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可以在秀场、杂志甚至明星街拍中瞥见安妮·霍尔式的装扮。

​

而之后的许多电影也直接导致了某一单品的大范围流行，Quentin Tarantino的《落水狗》增加了深色西装和墨镜在年轻男性穿搭中出现的频率，而《低俗小说》中Uma Thurman的白色衬衫配黑色长裤以及宽大西装即便到今天依旧有很多人拷贝。

 

21世纪发达的社交媒体及电影界与时尚界日益升温的关系甚至进一步加剧了这种影响。二者之间的共生关系对时尚设计师是有利的，他们的设计得以在电影中曝光，品牌与电影明星被放在一起讨论，销量也随之提升；对电影制片人也有利，时尚设计师的加入让他们减少了在服装上的投资，甚至可以省下一笔不菲的宣传费用。

 

电影中的时尚将对明星的幻想转移到了特定的服装上，而电影不仅让设计师的想象力驰骋，更满足了观众们的幻想。大热的时装剧《艾米丽在巴黎》播出不到十天，淘宝上就充斥着艾米丽同款大衣、同款裙子甚至同款手机壳。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爷爷奶奶辈在缝纫机上模仿影星的服装，八九十年代父母辈在商店寻找宽大的西服外套，而今天的我们则在结束观影后迅速在淘宝搜索“XXX同款”。电影对时尚的影响力一直存在。

​

​

03 时尚与电影的互动新形式

​

时尚纪录片不断升温的同时，品牌也应该认识到，拍摄纪录片在展现品牌文化的同时，也会带来一定的风险。不同于广告大片，品牌聘请导演拍摄纪录片就必定意味着放弃一定的控制权，最后的成品不一定能够百分百展现品牌希望传达的信息，甚至会揭露一些品牌自己也注意不到的问题。

 

《纽约时报》首席时尚评论家Vanessa Friedman说：“最成功的电影有一个不变的特点：品牌愿意暴露自己，暴露自己所有的缺点。” 但她同时也提到，在这样一个造梦的行业中，当观众们看到制作出这些服装的汗水、泪水和电脑模型，时尚的吸引力也许会下降。

 

Valentino Garavani和Giancarlo Giammetti第一次看到《华伦天奴：最后的君王》这部纪录片时，他们被影片揭露的工作关系和友谊吓坏了。Vivian Westwood曾公开表示对纪录片《维斯特伍德：朋克，偶像，活动家》的失望，她同意拍摄该纪录片时希望影片能够展现她在环保和道德事业方面的行动主义，但真正呈现这一主题的内容“连5分钟都没有”。即便是广受赞誉的《迪奥与我》，也有观众表示对影片完全略过前任设计师John Galliano的不满，而事实上该决定完全出自导演。

 

完全赞颂品牌、为设计师背书的纪录片难免让观众感到无趣，完全“暴露”品牌缺点的纪录片又必须承担风险。如何“暴露”以及“暴露”多少依然值得想要拍摄纪录片的品牌们考量，而《萨瓦托·菲拉格慕：梦鞋匠》是否恰当“暴露”仍需要待影片公映等观众们自行评价。

 

但不可否认的是，Salvatore Ferragamo选择电影这一媒介，与品牌故事本身是一致的。Ferragamo在1914-1927年间在美国加州开了一家鞋店，为好莱坞明星和默片演员们制作定制的鞋履。而返回意大利创立同名品牌后，他也为包括Audrey Hepburn、Marilyn Monroe、Ingrid Bergman在内的众多女星设计、制作了无数鞋履。赫本在《罗马假日》中穿着的鞋就出自Ferragamo之手。“Ferragamo早期在美国的经历对品牌未来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他理解了优雅、影响力、色彩和舒适的重要性，这些都是从他与好莱坞电影明星的合作中学到的。”Salvatore Ferragamo创意总监Paul Andrew在谈到影片《萨瓦托·菲拉格慕：梦鞋匠》时对Jing Daily说。

​

他同时指出，自己在设计时装时也往往从电影中获得灵感，比如在Ferragamo 2021春夏系列的设计中就能找到希区柯克经典电影《迷魂记》、《艳贼》和《群鸟》的痕迹。在提到导演Luca Guadagnino时，Andrew表示正是由于对方对手工设计的理解与尊重，才有了双方在这部纪录片上的合作。

 

Black Frame的创始人兼总裁Brian Phillips说：“20世纪的先锋是时尚照片。现在，我认为我们在21世纪的先锋是通过视频讲故事。” 著名时尚摄影师及第一个严肃的时尚电影在线平台SHOWstudio的创始人Nick Knight曾宣言：“互联网的时尚货币将是时尚影片。” 时尚与电影的互动将更加频繁与多元——新冠疫情影响下时装周的多元展现方式已经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

​

时尚与电影、时尚与屏幕的互动相比起时尚插画、时尚摄影依然处于起步阶段，未来的创新依旧值得期待。时尚，作为某一时间段的流行，是短暂而转瞬即逝的；而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通常被认为是经久不衰的。二者的合作延长了时尚的生命线，让许多本该湮灭在历史中的风格和故事得以重生。▪︎​